作为想象和方法的西部
——宏壮历史时空的蛮荒与辉煌
西部,以苦难生存经历和心灵的流放史,写就了宏壮的西部高原。一群虔诚的耕种者和放牧者,谦卑地匍匐在大地上,并同这大地一起升华。不事张扬,在远离中原的边疆,在远离中心的边疆,在这片地球上高高隆起的青藏高原上,沉默而庄重地升起自己的高度。
险峻、雄奇,又朴实醇厚。结结实实地脚踏在沉重荒凉,而又苍渺幽寂的青藏高原之上,在这片厚土之中深深扎下根脉。是大苦难和大慈爱、大悲悯、大救赎的灵魂表白。
大西北无数生命的灵魂,让我们感知精神的能量、倾听穿透时空的声音、经验与超验。以流放生涯中的生命力,以崇高挽救日益凋敝的西部荒原,挽救在苦难岁月中,无数孤独、寂寞的灵魂,和那些无名的无奈痛哭的理想。
青藏高原对形体的塑造、西部大历史、大时空的构建,大地和大地所繁衍的一切,那些原生性的品属,已与心灵、语言融为一体。从古老的、带有原始表征、并且世代绵延不息的生活中,寻找生命的美,尤其是在艰苦、充满人生磨难的人生境遇中发挥的生命的勇武、伟力和韧性,灵魂中躁动不安的对达到彼岸的渴求。
这就是中国一代知识分子的心灵轨迹,这就是作为想象和方法的西部,并由此延伸到旷古高原,人类与命运和苦难相互融合相互争斗的心灵故事。被历史、政治和现实推进了在青藏高原大地孤独行旅的道路中。
只有进入大山和荒漠腹地,在荒芜中体验生命苦旅,传达对山河、历史和人民的愤怒和温情。大山深处绮丽的风景令人震撼,这山河秘密中的粗犷、险涩和绮丽,是生命在最原初强力中的震颤,对自然原始的震慑。
在草原上永恒守护着古老的人类厚重德行的古老民族中,得到了使生命力复活的大爱,也感受并拥有这样悲天悯人的大爱情怀。在大地山河中被高原的魂魄感化,与高原精神同化。
我们试图塑造一个更加完整的,关于整个西部的,同时也是在历史旷野中纵横穿梭的大荒野和大时空。形成一个恢弘而辉煌的大西部高原造型,华贵、饱满和气势磅礴。
所思:在西部:
“汉将军班超与三十六吏士”的历史辉煌传说和敦煌歌妓反弹琵琶的娇柔妩媚,“冶炼场地赤身裸体的大力士”的强劲之力,“古老而芜漫的荒野”的沧渺悠远,是已经离我们很遥远的“大酋长挽弓披箭”,是肃穆的青铜柱和“朝向东方顶礼”的驭夫,是在驼铃声声中的白杨树下,月色中升起的沙山,以及沙山上飘来的富丽盛唐之梦,是箜篌、筚篥、“嫘祖熠熠生辉的织物”,是“烈风、天马与九部乐浑成的土地”之逶迤嵯峨和帝国时期雄豪,是“白头的巴颜喀拉”和巨人般躺倒的屹立河床,是“一身织锦,一身珠宝,一身黄金/张弛如弓。拓荒千里”的英雄气概,是浑身赤裸,佩戴着“金虎符”,对“亲父、亲祖、亲土的神圣崇拜”,是春耕沉默之牛“乳房沉甸甸”的生命力孕育和“被拥簇在海盘车般展开腕足的广场,受人以世袭的景仰”,是身披红绸,巡游于春耕的大地,为大地祝福,为春耕奔走的贵族气质,是一种“红缎子覆盖的接天旷野”的绚烂多彩,是“西征的大月氏”“黄河的圣殿”“殷墟的龟甲”等育化了文明古国的崇圣,是兵马俑中埋葬的秦国士卒头颅和铜车马的金光闪烁、寒气逼人,是项庄舞剑是八水长安,是卫青霍去病和匈奴人在“祁连山的几声悸动”。
是高原的面目多变,纵横古今,以边缘心态,远离中心的,以一种独立于西部高原之外的姿态重新审视这片土地。
空间自然更加扩大和丰富,从青海高原和祁连山腹地,扩大到整个青藏高原,进而又扩大到以古长安为中心和起点,以河西走廊、丝绸之路、敦煌、新疆等为代表的整个的大西部空间。
由苦难流放和历史现状描绘,进行过去时态的追溯,一直追溯到远古荒蛮的历史,并将笔触着重回到汉唐盛世长安的历史大时空描写。
当历史嘹亮的时代号角和辉煌的强盛时代回音,以及荒蛮的久远历史记忆相贯通,我们在此刻所看到的,便是另一种宏伟的中华民族的历史,那就是以汉唐长安为标志的豪迈阔达,昂扬向上的精神气度,那是由丝绸、瓷器、威仪的军列、战马、开放音乐歌舞、琴棋书画诗词曲赋和厚重的丹书史卷为代表的浩瀚文明。这种王者荣耀式的慷慨豁达,王霸之道的大气度和贵夫人般珠光宝气的结合,是独属于我们这个民族最青春鼎盛时期的大地强壮之力和崇高之美。
我们直接进入西部历史时空的腹地和最深处,在绝对荒芜的空间上,以对地理、历史、民俗的深入,以西部的时空流放和生存生涯的人生体验,与山河同化,还原出响亮辉煌的西部大历史大时空,并进而以一种华夏汉唐盛世的辉煌,对当下时代进行召唤。
中国西部本土的历史文化,在当代语言环境中,以陌生的特性而存在,而我们就是这样一个在西部大地上流浪放歌的诗人,与历史和民族部落,以家庭和血缘关系达成高度精神融合的混血诗人,生存在西部的我们,则是由宿命派遣到西部高原大地上的使者。我们对于西部的概念,是困境中卓绝无畏的拓荒精神,蛮荒和苦难冒险中的硬汉气质。就像“美国民族西进运动的进取开拓精神,永无满足永不服输的个性,敢于冒险敢于独出心裁的素质,与我国特别是西部这块土地上目前的精神状态十分吻合。”
这也是西部大时空概念的人文气质的指向。它带有时代浪潮里开发和建设的召唤内涵,但是更重要的则是个体面对荒旷的自然时,强势生命能量的勃发。
我们在历史动荡变迁中巡游,从中获取的种族繁衍的大气魄,无一不呈出农耕文明从土地中所生长出来的史诗气度,是只有大地才能承托的速度、力量和激情。这是繁衍和生长大男人的土地,这是繁衍和生长大女人的土地,这是绵延着豪华和伟大生命的伟大的土地,这种原始的土地生命力,直达人类历史最原始、最本真和最伟大的阶段,那是每一个民族在其发展的鼎盛和青春期才具有的,存在于民族传说、神话和史诗中的宏大的气魄和力量。只有大气度的生命才能在这样的大气度的伟大的历史背景中阔步前行。
艺术家的创造型人格分为三种类型:母性式的、王子式的,父性式的——即“亚当型巨匠”。母性代表着大地的实体,具有幽暗、迷醉、深刻、复杂,对于沉溺、深渊、死亡的天然趋向。父性代表着原始生命力与大地合一的主体力量,展示着人类生命力的上升趋势。父性人格的建构是生命力从大地的包围中挣脱和生长,把负面消极的力,转变为向上的正面积极的力。对西部的观察,将西部作为一种想象和方法,便是将内心深处的心灵能量、饱满的精神和创造性欲望,在苦难中不停挣扎而形成的艺术气魄,演化为这种父性的能量,这种精神状态,总是能呈现出最为雄壮,最为饱满的状态,进而走向大地性和父性的生命力强盛顶峰。
体现在我们的心灵中,在精神上,与西部生命共生。不仅仅体现着对西部和西部历史上各民族的艰难生存的生命的苦难滞涩,也同时体现着当下主流话语文化流变中,对大地性根脉的孜孜不倦追求的姿态。“对自然的敬畏、对人性和爱的尊崇,使我们渗透着宗教般的神圣感。反衬了这个时代不堪一击之轻的苍白面影。”
我们以这样一种西部的蛮荒之力,生存的酷烈狰狞、狂野的苍茫粗犷,风雨雷电的凌冽感,就像是商周青铜器上面目狰狞的上古神兽,从本质上表达着不愿与现代性趋同,也绝不与世俗价值妥协,回到历史大时空,回到底层,回到民间,回到西部高原土地博大之爱,深深在高原大地上扎根落叶的精神姿态。
水三,字流折,号不读书斋,祖籍安徽。江南游子,帝都闲客。自幼漂泊,随意往去,风咏山林,狂放不羁。怀书生意气,尚清士高古,凭侠义仗剑,慕枕流洗耳。任性洒脱,动静从心,无知无才,自得其乐,求真求趣,唯愿通灵。曾见好风借力,徒有躬耕旧梦。霜露云雾,如幻如空。屈指数卿,穷达由他,故九天飞去,留傲世之名。唯死生有命,终归尘土,泰山鸿毛,皆余事耳。
水三三三